醉 鸡 旅 行 记-《缆镇语录》


    第(3/3)页

    端了麻姑屋里的便盆到溪边去,并在那里细心刷洗了约一刻钟。用葛后来自己的话

    就是,“那娘们的尿真骚气啊,我是一边刷一边吐啊,等便盆完全闻不出味时,我的肚

    子也就空落落的什么都没剩下了。”

    更多的时候,我们熟悉的其实是葛的背影,那种瞬间消失,迅疾地冲下山坡的瘦

    背影。麻姑管那些叫食品,也就是山楂片、酸枣糕、青梅干一类开胃的东西,她总

    是从兜里随意抽出几张票子给葛,“不行了不行了,想吃得紧,快去快回哦。”然后,

    葛就一溜烟消失在我们面前。等他翻山越岭重新回到我们面前,他也跟老葛一模一样,

    呼哧呼哧地像个风箱。麻姑迫不及待地抢了食品就往嘴里塞,同时嘴还不闲着,“剩

    下的钱都归你了,告诉你爸,你也该换一双新鞋子了。”但直到麻姑离开我们时,葛

    脚上还是那双破烂鞋子,只是更破烂了些。

    麻姑什么都不告诉我们,关于那个管家以及她的家庭。她只是留给了我们一句意味

    深长的话,“人,都无法选择出生,好在,可以选择怎么去生活。”后来,我们大家才陆

    陆续续地明白,麻姑她错了,如果,把她降生在我们中间,她就会知道,生活根本别

    无选择。我们轻易就原谅了她,不然,还能怎样?!

    接下来的一个暑假,麻姑没有出门去丈量世界,她选择留在了我们这里,但更准确

    的法却是,预产期将她留在了这里。我们都不明白预产期,但都见过将要下崽的母猪,

    所以也就都清楚了,麻姑是要生崽啦。

    老葛比任何时候都显得焦急,所以也就不怎么回避我们,根据他反复恳求的诸多内

    容来看,其实最终目的只有一个,那就是生完了孩子回家时带上葛,葛什么都会,

    照顾人更是一把好手。老葛最后总是露出一副恬不知耻的样子,“真的呢,就像养个

    猫狗的,就把他带到你的那个世界里去吧。”麻姑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,就耐着性子一遍一遍对老葛讲道理,什么南边的橘子去了北边,就酸不拉几地变了种,不是什么

    好事情。老葛就差下跪了,也不知道,我们不在跟前的时候,他是不是当真跪下过呢。

    最后,麻姑让葛到屋里取来了纸笔,她草草地涂写了一下,交到老葛手上,“以后吧,

    等孩子成年了,实在没有什么营生,你让他来找我。”然后,麻姑歪着脑袋瞥了我半,

    又写了一张条子,郑重地交给我,见我手上满是泥巴,是她亲自将纸条掖进我的口袋的。

    当着老葛的面,她笑着对我:“其实,我想带走的是你,”她捏了捏我的脸,“给我的

    孩子当个哥哥。”最后,她却没来由地叹息了一声,“唉……,你们,是不可能知道我的

    世界的!”

    麻姑是不辞而别的。我们都熟睡的夜里,那个管家又来了,带走了我们的麻姑。后

    来听,她父亲突患脑梗被送进了医院,而她,没有见到父亲的最后一面,但却在那家

    医院里生下了一个黑皮肤的女孩。她什么都没有带走,只在墙上留下了五个字:都留给

    江郎。我想,麻姑同样不理解我们的世界——她屋里所有的东西,都被老葛搬到自己家

    里去了,连那个便盆都不放过,葛从我跟前经过时,还拿它冲我用力地晃了又晃。

    麻姑走了之后,一直没有新的老师到来,但这并没有影响我们都长大成人了,在我

    们自己的世界里。

    再一次见到麻姑,是在春节联欢晚会之前的黄金时间,广告上,她双手将一个火红

    的福字平举在胸前:“我是麻姑,我为自己代言!恭祝全国人民新年快乐,日子越过越

    红火!”我们当时都很诧异,她脸上的雀斑呢,雀斑都哪里去了?!第二,电视重播

    的时候,我们大家全聚在一起,看了又看,就是找不到她的雀斑了。——她怎么还叫麻

    姑呢!

    那张纸条带我找到了她。在她的办公室内,一座现代化建筑的顶层,我是,整

    个顶层。

    自打亲眼看到她的第一眼,就轻易找到了那曾经熟悉的雀斑,因此,当我在她面前

    坐下时,并没有太多的手足无措。我直勾勾地盯着她的脸。

    “没化妆,”她反倒落落大方,补充道:“不喜欢化妆。所以,只要不是公众场合,

    我是尽量不化妆的。没办法呀,人嘛,都是社会性的动物,有时,必须做一些违心的事

    情。你……,怎么样,这些年?”

    我起身到她的大班台前,将那张她亲笔所书的纸条递过去。都有些微微发黄了。

    “没营生呢,来找你,讨生活呢。”我呵呵笑着。她显得很是诧异,俯身来看那张纸条,这样,她的雀斑近在咫尺地展现在我面前,

    一刹那,往昔的时光似乎重新找回到我这里。“麻、姑……我还是叫你麻姑吧?……你

    的,雀斑真好看!”

    她冲我笑了笑,居然带有少女般的羞涩,可只停留了几秒钟,“你,给我当老公吧!”

    她恢复了。那么理智,又那么平静。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是认真的!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……”我实在不知道该些什么,但又隐隐地觉得,我必须点什么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是我?”

    “我妈快不行了,她想看到我结婚。”她依然那么平静,“其他人,都贪图我的产业,

    只有你,至少还喜欢我的雀斑。”停了那么几秒钟,见我张着嘴不出话来,她接着

    道:“我看你也没有什么其他选择,就这么定了吧!”顿了顿,又追加了一句,“好吗?”

    麻姑真是个好女人,她给了我一牵帝王般的待遇。

    只有一件的烦心事,麻姑现在一年里要两次出去丈量世界,偶尔三次。在这几

    个月时间里,她与我切断了所有联系。“很累饶,我要保持旺盛的精力,我要享受生

    活!”她这么时,我就没有什么可的了。

    现在,我就呆在麻姑的世界里。

    ——安然若素,岁月静好。


    第(3/3)页